铛铛铛——急促的钟声响彻村庄,还有听不清的广播。
沈青禾脱力地靠在门框上,看着村里的青壮劳力们从四面八方涌来,拿着锄头、镐头、绳索……人群像一股洪流,朝着鹰嘴崖的方向奔去……
她望着那条上山的路,眼前越来越模糊……奇怪,自己的灵力怎么被东西吸走了……
…………
沈青禾是在自家炕上醒来的。
窗外天色已经墨黑,屋里只点着一盏煤油灯,光线昏黄。她刚动了动,就听见母亲周素兰带着哽咽的声音:
“青禾?醒了?身上还有哪儿不得劲?”
沈青禾摇摇头,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——裹了多日的纱布不见了!
她心里咯噔一下,猛地看向母亲,妈她肯定发现了!
周素兰就坐在炕沿,眼睛红肿,像是哭过,但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却复杂极了,有关切,有心疼,更有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、沈青禾看不太懂的激动和后怕。
“妈……我……”沈青禾张了张嘴,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伤口的愈合速度。
“别说了,妈都知道了。”周素兰握住她的手,力道有些紧,声音压得低低的,带着颤,“你爸……你爸他都跟我说了。”
沈青禾瞳孔微缩。
周素兰看着她惊疑不定的样子,眼泪又涌了上来,她凑近女儿,用气音道:“傻孩子……妈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大罪……你才15岁……那样的事……你一个人憋在心里,该多怕啊!”
沈青禾浑身一僵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爸……都说了?连重生的事也……
“你被陆知青背回来的时候,怎么叫都叫不醒,妈当时魂都要吓没了,坚持要送你去医院。”周素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,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惊悸,“可你爸拦住了我,他……直接从水缸里舀了碗水喂你喝下去……”
看着沈青禾脸色一点点转好,沈明远这才拉着周素兰到外屋……
沈青禾猛地攥紧了被角,心脏狂跳。
周素兰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儿额上那快得不合常理的疤痕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:“你爸说,上辈子他糊涂,没护住我们,害得你……害得你哥……这辈子,咱们一家人,拧成一股绳,谁也不能再把咱们欺负了去!”
“妈……”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。
“哎,妈在呢。”周素兰用力回握她,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“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……你哥那边传信回来说人都救出来了,他没事,可能一会儿就和你爸一起回家了。饿不饿?妈去给你端碗粥?”
沈青禾流着泪点头。看着母亲起身出去的背影,她靠在炕头,心里百感交集。前路或许依旧艰难,但这一次,她的身后,站着同样知晓一切、决心改变的父亲,和全心爱护他们的母亲。
沈青禾刚喝完小半碗温热的小米粥,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,比平日里更显沉重些。帘子一掀,带着一身寒气与尘土味的沈青舟和沈明远大步走了进来。
沈明远解释完了以后,也去帮忙了。
两人的衣服上都沾着泥点,脸上带着疲惫和担忧。
沈青舟已经知道了沈青禾晕倒的事,脸上还带着些内疚和后怕。
“青禾醒了吗?感觉怎么样?”他边说边走近,然而话还没说完,他的目光就猛地定在了沈青禾的头上。纱布已经不在了,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痕迹?
沈青舟脸上的表情瞬间被震惊取代,他猛地顿住脚步,瞳孔微缩,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你的头……?!你没受伤?”
不然这才过去几个时辰?怎么可能好了!
周素兰见状,连忙站起身,有些紧张地看向随后进来的沈明远。
沈明远脸上也带着操劳后的倦意,但眼神却异常沉稳。他反手关好屋门,隔绝了外面的寒气,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的窥探。他走到儿子面前,迎上儿子惊疑不定的目光,沉声道:“青舟,你过来坐下。”
沈青舟压下心头的巨浪,依言坐到炕沿,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妹妹额头上。
煤油灯的光晕将一家四口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长长的。
沈明远看着儿子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:“青舟,你看到的没错,青禾的伤,是好了。好得这么快,是因为她用了些……特别的办法。”
沈青禾紧张地屏住了呼吸,看向父亲。
沈明远继续道:“这事,说来话长,也有些……难以置信。但你必须知道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语,最终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,“你妹妹,还有我,我们……都是活过一回的人。”
沈青舟猛地抬头,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:“爸,你说什么?”
“上辈子,”沈明远的喉咙有些发紧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咱家散了。我糊涂,没立起来,护不住你们。你……在了一次任务里牺牲了。青禾她……没挺过,不久也……哎——”
沈青舟只觉得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父亲的话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口。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妹妹,只见沈青禾和周素兰早已泪流满面,对着他重重地点头,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的委屈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”沈青舟素来沉稳,此刻也觉得匪夷所思。
“那水缸里的水,”沈明远指了指外屋,“青禾偷偷放了些东西进去,那水能加快伤口愈合,强身健体。青禾今天昏倒,就是喝了那水才缓过来的。”
沈青舟看着泪眼婆娑的妹妹,看着眼神沉重却无比认真的父亲,再看向一旁默默垂泪却显然早已知情的母亲,一股巨大的、酸楚的暖流冲撞着他的胸膛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情绪,伸出因长时间挖掘而磨出水泡的手,轻轻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,声音沉稳而坚定:“爸,妈,青禾,我明白了。”
他不需要知道具体是如何发生的,他只需要知道,他最重要的家人正在一起面对一个巨大的秘密,并且决心改变一个悲惨的未来。
“不管发生了什么,不管以后会怎样,”沈青舟的目光扫过父母,最后落在妹妹身上,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和承诺,“这辈子,我一定护着咱们家,护着青禾,绝不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。”
这一刻,沈家小小的屋子里,秘密被摊开,前世的阴影与今生的决心交织。但更多的,是一种名为“共同承担”的力量在悄然凝聚。
沈明远深吸一口气,不愧是他的儿子。
告诉周素兰和沈青舟,是沈明远琢磨了很久的事。青禾身上的古怪越来越多,靠他一个人兜不住。素兰是他媳妇,青舟是亲儿子,都是能豁出命去护着青禾的人。自家人要是互相猜疑,那才真叫危险。
上辈子就是各自憋着,最后家都散了。这回不能再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