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熄灭,闫嘉树把永糯放下来时,指尖还残留着她校服衣角的触感。
他往后退了半步,抬头看向她家亮着灯的窗户,声音比晚风还轻:“那我们明天见,小风车。”
永糯点点头,攥着书包带的手松了松,膝盖的刺痛还在隐隐作祟,但她没说,只是轻声应道。
“明天见。”
转身进单元门时,她刻意放轻了脚步,生怕瘸着的样子被闫嘉树看见。
走了两步回头,正撞见他还站在原地,见她望过来,立刻挥了挥手,像只被抓包的小雀似的,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里。
闫嘉树见此嘴角轻轻勾起,笑出了声。
永糯用钥匙打开家门的瞬间,就松了劲。
玄关没开灯,只有客厅的落地灯漏出一角暖光,妈妈正对着穿衣镜系丝巾,珍珠耳环在镜中晃出细碎的光,连回头看她的空都没有。
“今天在学校怎么样?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吗?”
妈妈的声音隔着镜子传过来,指尖还在调整丝巾的褶皱,明显心不在焉。
永糯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,膝盖碰到沙发边缘,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却压得平平的:“嗯,还好。”
她盯着妈妈忙碌的背影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又要去忙吗?
“那就好,”妈妈终于转过身,抓起手包看了眼手表,脚步立刻急了起来,“妈妈公司临时有事,你自己点外卖吃,你爸十点就下班了。”
话音未落,门“咔嗒”一声合上,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永糯一个人,连妈妈残留的香水味都在慢慢淡去。
她坐在沙发上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。
又是这样,爸爸永远在加班,妈妈永远有临时急事,这个家像个只会提供落脚的空壳,连一句真正的关心都没有。
孤独感顺着脚底往上爬,裹得她快要喘不过气。
冰箱里只剩一袋快过期的全麦面包,永糯拿出来时,包装袋的摩擦声在空房子里格外刺耳。
她没加热,就着冷面包咬了一口,干得噎人,却比家里的空气还多几分实在。
回到房间,永糯把自己摔在床上。
窗外的月亮很圆,把梧桐树影投在地板上,晃得人眼晕。
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,直到膝盖的疼和心里的闷搅在一起,才慢吞吞地拉开抽屉。
药盒里只剩最后一粒白色药片,她倒出来,就着冷开水咽下去。
明天是周二,这才转学不好请假,她只能再撑几天。
药效慢慢漫上来,困意终于压过了那些翻涌的情绪。
永糯闭上眼睛前,又想起闫嘉树背着她时的样子,想起他说的那句。
我是风啊。
风…是夏天的风吗
另一边,闫嘉树打开家门时,玄关的灯亮得刺眼。
“今天周二,你怎么回来了?”妈妈从厨房探出头,手里还拿着锅铲,语气里满是意外。
“就……想回来看看。”闫嘉树换鞋的动作顿了顿,耳尖有点红。
他总不能说,是想送新同桌回家吧。
妈妈笑了笑,把刚切好的果盘递给他:“去给你姐端到房间里,她又在赶论文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闫嘉树端着果盘上楼,刚敲了敲姐姐的房门,就被里面扔出来的抱枕砸中:“闫嘉树!你上次借我耳机什么时候还?”
“下周!下周肯定还!”他把果盘放在门口,转身就跑,姐弟俩的拌嘴声从门缝里飘出来,落在楼梯间里。
厨房里正在忙活的夫妻俩人相觑一笑。
开饭时,妈妈夹菜的手顿了顿,指着他的嘴角:“你这嘴怎么弄的?跟人打架了?”
“没有,”闫嘉树扒了口饭,含糊过去,“体育课不小心蹭到的。”
爸爸在旁边看了他一眼,没多问,只说了句“下次小心点”。
睡前,闫嘉树悄悄溜进妈妈的房间,坐在床边,手指绞着衣角:“妈,明天早上……能不能多做一份早餐?”
妈妈正在叠衣服,闻言转过头,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:“怎么?有女朋友了,要带爱心早餐?”
“不是!没有!”闫嘉树的脸瞬间红到耳根,声音都变高了点。
“哦——”妈妈拖长了语调,眼里满是笑意,“那就是还没追到,想先献殷勤?”
闫嘉树没说话,只是看着妈妈眼角的细纹,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。
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,总爱捏他的鼻子,笑着跟他开玩笑。
回到房间,闫嘉树躺在床上,掀开窗帘一角。
今夜的月亮格外亮,他对着月亮,在心里轻轻说。
永糯,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。
这一次,我一定会牢牢地抓住你的手。
不会再松开了。
眼皮越来越沉,闫嘉树逐渐沉入梦境,只是这次的梦不一样,梦里他们拥有未来的每一天。
……
第二天永糯刚到教室就被班主任叫走,她乖乖的站在办公桌旁。
“老师,你叫我?”
班主任张强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姑娘,圆圆的脸以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乖巧的气息。
他从架子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她:“听你父母当时说学校离家里比较远,如果需要住宿就把表填一下。”
永糯看了一眼便把住宿申请表递回去时,指尖在纸边轻轻蹭了蹭,没多说话,只乖乖点头。
“谢谢老师,不过我暂时不用。”
她现在的情况还有些不稳定,住校只会打扰到其她同学。
“行,那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说吧。”
班主任笑着把表收进抽屉,她转身往教室走,膝盖的刺痛还在隐隐跳着,每一步都比平时慢半拍。
刚走到座位旁,就看见桌肚上放着个熟悉的鹅黄色小风扇,扇叶已经换过,新的蓝色扇叶嵌在鹅黄外壳里,显得格外亮眼。
闫嘉树从外面跑进来,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,额角沾着薄汗:“昨晚把你风扇修好了,你看看喜欢吗?”
他说着打开保温桶,粥香立刻飘了出来。
“我妈听说你膝盖疼,特意早起给你煮了红豆粥,放了点冰糖,说养身体。”
永糯拿起小风扇,指尖碰到光滑的外壳,又看了看冒着热气的保温桶,愣了两秒才小声说“谢谢”。
她握着风扇的手不自觉紧了紧,鹅黄色的外壳暖得像小太阳,连带着心里也泛起一点软。
早读课结束后,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:“方老师说这节课小测,大家把书收起来!”
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哀嚎,李伟夸张地趴在桌子上。
“不是吧!昨天的几何题我还没搞懂呢!”
闫嘉树笑着踹了他一脚:“谁让你上课偷偷看漫画?”
转头又压低声音对永糯说:“别慌,不会的先空着,等我……”
话没说完,方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,他立刻闭上嘴,端正坐好,只悄悄给永糯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小测时,永糯盯着最后一道几何题皱起眉,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半天也没头绪。
前桌的张玮故意把椅子往后挪,桌腿蹭得地面“吱呀”响。
方老师抬头看过来,他立刻装模作样地写题,等老师转头,又偷偷朝永糯做了个鬼脸。
永糯没理他,却听见旁边闫嘉树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草稿纸,上面用铅笔勾出辅助线,字迹淡得几乎看不见。
她抬头看了闫嘉树一眼,他正盯着自己的试卷,耳尖却悄悄红了,永糯抿了抿嘴,顺着辅助线往下算,心里的慌意慢慢散了。
下课铃响时,方老师刚收完试卷,班主任马强就拿着张粉色通知单走进来:“这周五办‘春日解压运动会’,有套圈、两人三足这些项目,还加了个人才艺比拼,想报名的找体育委员登记,主要是让大家放松放松。”
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,李伟立刻举手:“两人三足我要报名,永糯一起走!”
闫嘉树瞪了他一眼:“她膝盖还没好。”
说着转头问永糯,眼神亮闪闪的:“你要参加什么吗?”
永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思考了一会,轻轻摇头。
那么多人,还是算了吧。
等到课间操铃声响起时,永糯刚撑着桌子起身,膝盖就疼得她倒吸了口气。
闫嘉树眼疾手快,立刻伸过手扶住她的胳膊:“别去了,我帮你跟体育委员请假。”
他的手掌很暖,扶着她时力气轻轻的,没让她觉得紧绷。
永糯站在原地没动,看着闫嘉树跑向体育委员的背影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肚的风扇。
他…怎么这么奇怪?
为什么对她这么好?
等闫嘉树回来时,手里多了颗剥好的橘子糖,递到她面前:“刚从李伟那儿抢的,还是上次的味道,你应该喜欢吧?”
永糯接过糖放进嘴里,橘子的甜味在舌尖散开,她抬头看向闫嘉树,见他正笑着看自己,耳尖突然有点热,又赶紧低下头,假装看窗外的梧桐树。
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,她心里好像也有片小小的叶子,跟着轻轻晃了晃。
“学校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梧桐树?”
闫嘉树一时没回过神,疑惑的“啊”了一声,随即很快反应过来。
“咱们清莆中学最出名的就是梧桐树了,特别是秋天树叶变成黄色落下来的时候。”
永糯单手撑着下巴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树,喃喃道:“那确实很美了。”
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看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