抑郁是最顽固的病魔,他讨厌抑郁,因为抑郁带走了他最爱的女孩。
……闫嘉树
20**年9月27号
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,闫嘉树正低头整理手上的病历。
诊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,他抬眼,看见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牵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,脸上是藏不住的感激。
“闫医生,谢谢您,若若现在终于愿意跟人说话了。”
女人把手里的锦旗往前递了递,红底金字的“妙手仁心”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。
闫嘉树顿了顿才轻轻接过,指尖触到锦旗边缘的硬挺布料,却没什么实感,只淡淡应了句“应该的”。
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,护士小张拿着份文件匆匆进来,语气里带着雀跃:“闫医生,医学会那边来通知了,您的‘青少年抑郁干预方案’评上年度优秀项目,下个月要去领奖呢!”
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女人识趣地带着孩子离开,闫嘉树却盯着文件上“优秀”两个字,忽然低低笑了一声,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涩。
小张愣了愣,听见他低声说:“我算什么优秀医生,连自己想救的人都没留住。”
随即他抬头看向小张,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:“麻烦你帮我拒了吧,我有些累了,等会到点就先下班了。”
小张没再说开口,只是捏着手机默默离开。
他们不了解闫医生的过往,只知道他每天熬夜加班写方案,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个又一个抑郁症患者走出内心的阴霾。
他是当之无愧的心理学专家,他是每个抑郁症患者口中的天使,可闫医生却很排斥每一次上级给予的嘉奖。
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严,阳光漏进来,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闫嘉树从抽屉里拿出个小铁盒,打开时,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有些褪色的纸风车,蓝色的叶片被岁月磨的有些起毛絮。
这是当年永糯亲手折的。
后啊,来他走遍每一个有蝉鸣的夏季,却再也没找到能复刻她笑的那个雨理。
他指尖摩挲着风车的竹棍,记忆突然涌上心头,他的小风车,永远地留在了19岁的那年冬天的雨季。
冬天的风那么冷,他的小风车会不会害怕啊。
现在的他成了一名心理医生,救了一个又一个,却还是总会在深夜里想起她。
下午的风总是带着一股凉意,它们穿过纱窗吹进洁白的房间里,转起了逐渐老去的小风车。
它还在手里轻轻晃着,这是她留给他最后一寸的旧时光。
但却再也转不回那年教室阳光的方向。
也转不亮他眼里一点点暗下去的光。
闫嘉树拿起风车走到窗户边,将它轻轻递出企图让吹进来的风再次将它转起。
可是,风停了。
亦如同她一样,说走就走,一点机会都不留下。
永小糯,你不是答应过我,等花开就陪我去看郊外的星星吗?
骗子。
闫嘉树低下头沉重的目光看向手中不再旋转的风车,缓缓坐在地上曲着一条腿靠着身后的沙发。
他总是在最想她的时候拿出风车,静静地看着它旋转的模样,好似这样就能感受到她还在身旁。
可当风停时,只有黑暗蔓过肩膀。
他的小风车,终究还是没能转成过往,而他也只能抱着回忆,终身都在抑郁里慢慢流浪。
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助理发来的明天的问诊排班,密密麻麻的名字里,唯独没有“永糯”。
闫嘉树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,脱下白大褂抓起风衣外套走了出去,大街上他缓慢的行走着。
忽然,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。
他伸手接住一片完整的雪花,随着掌心的温度快速融化,只留下那片刻的冰凉。
永小糯,下雪了。
……
回到出租屋里的闫嘉树疲惫的脱去外套,躺在床上任由身体一点点疲惫,可意识却逐渐清醒。
“闫嘉树,快接电话啦~”少女清脆的声音将他一点点从深渊中拉出。
是电话铃声,也是她走后唯一留给自己的声音。
她聊天不喜欢发语音,大多数都是打字,唯独一次还是他缠了许久才同意发一条这样的语音。
闫嘉树接通电话搭在耳边,声音疲惫:“喂?”
电话对面传来发小李伟的大嗓门:“干什么的呢?”
闫嘉树翻身躺平,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头顶的灯:“没干什么?”
对面停顿了一会儿:“嘉树,五年了,你也该走出来了。”
是啊,已经过去五年了。
距离他的小风车离世已经五年了。
可他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,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漫长。
闫嘉树缓缓坐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霎时间一双带着温度的手覆上他的手,语气心疼。
“闫嘉树你怎么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这都是第几次下班这么晚了?”
他转过身看清了身后人的模样,一张巴掌大的小脸,圆圆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盛满了生气。
他抬手抓住即将离去的那双手,忍着泪小声道:“我错了,不生气好不好?”
他的声音很轻,电话那头的李伟没听清:“嘉树你说啥呢?”
闫嘉树挂断电话和对面的女孩对视,少女见他道歉才满意:“乖啊,吃什么呀?我给你做。”
她说着就朝厨房走去,熟悉的拿起旁边的粉色围裙系在腰间开始做饭,嘴上的抱怨也不曾停。
“你都多大一个人了,还要我操心,天天不按时吃饭,不按时睡觉,你想上天啊闫嘉树,上次你还保证乖乖上班吃饭的,果然是骗人的,还好我机灵着呢,一直在盯着你哦,下次在被我抓住不吃饭就睡觉,你就完蛋了,听到没?”
少女一边炒菜一边拿着锅铲叮嘱。
闫嘉树靠在厨房门口,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:“嗯,我听你的。”
他偷偷将桌子上的药塞进抽屉里,随后一直站在门口的位置盯着厨房里少女忙碌的身影。
永糯,你回来看我了是嘛,真好。
他清楚自己犯病了,但却不想吃药,因为这是能见到她唯一的门票,他甘愿就此沦陷,只要有她在。
饭做好后,少女笑嘻嘻的把东西都摆在饭桌上,拿出手机猛猛一顿拍之后才道:“开饭吧。”
闫嘉树看着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眼神一点点蔓上欢喜。
他们互相夹菜,互相说笑,如果有别人在一定会夸,这是一对多么温馨的情侣啊。
可监控后的李伟,看着他的好兄弟一个人痴傻的盯着空荡荡的厨房自言自语,又一个人没有感情一样开始做饭。
当饭菜被端上桌的时候,他的神色才有了人的模样,可是却依旧对着空气笑,甚至在对面的空碗里夹菜。
他叹了口气,关了监控头疼的坐在椅子上。
众人都夸闫嘉树是心理学上不可多得的人才,他救了很多人,却唯独救不了他最想救的那个人,和自己。
他比谁都病的严重,却很少吃药。
李伟又何尝不清楚是为什么,可再这样下去,他还能坚持多久呢?
李伟不清楚,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闫嘉树这边吃完饭拉着少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自己独自包揽了洗碗的活,等收拾好才坐在少女旁边。
两人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,少女拿起药推搡着他上床休息。
“快吃药,你感冒了,我可不想被传染。”
闫嘉树没在乎是什么药,接过后就着水一口咽下,随后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少女,对方无奈的笑了一声拉着他上床睡觉。
“我爱你,闫嘉树。”
“我知道,永小糯。”
他撑着眼皮看着身侧女孩安静的睡颜,直至最后困意来袭才缓缓闭上眼睛。
忽然他仿佛深陷在水里,耳边却是嘈杂的蝉鸣。
“小树,小树快醒醒数学老师要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