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细娘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,只小声叮嘱道:“狗娃,你和爹好好说,别动手。”
她真怕大弟打爹的事传到村里,叫人戳脊梁骨。
所以叫其他孩子在屋里待着,她自个过来劝。
“大姐,我晓得了。”
赵细娘从门外离开了,赵大铁想出声叫住大女儿,可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感从他尾巴根一直窜到头顶,让他不能动弹,也无法言语。
赵德善上下打量着赵大铁,真觉得这就是块烫手山芋。
黄土埋到脖子的老登,还有什么改造的必要性吗?
又不像小孩子,人生尚未开始,充满各种可能。
他向来爱幼,却对成年人没什么耐心。
赵大铁声音发虚,哀求道:“大仙…饶我一命。”
赵德善怎么也没想到,赵大铁竟是第一个精准看出他并非原主的人。
他咧嘴残忍一笑:“既然你都发现了,看来我不得不……”
“大仙饶命啊!你饶了我啊!我的肉不好吃!你要吃就吃我孩子吧!他们肉嫩!”
老畜牲。
赵德善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倒在地,“爬起来,老子不吃人,跟我出去干活!”
儿子打爹,倒反天罡。
赵德善也不怕赵大铁出去胡言乱语,他一个老登的破坏力可比原主狠多了,村里人见他就唾,说话也没人信。
赵大铁忙不迭地爬起来,生怕慢一步就被精怪扯掉头颅拆吃入腹,他弯腰驼背地跟在赵德善身后,也不知这老妖怪要带自己去干什么。
停在赵细娘门外,赵德善道:“大姐,我带爹去地里干活,你们在家,要是有空就摘点野菜回来。”
赵细娘正在给孩子哄睡,闻言道:“爹也去?”
“嗯。”
赵细娘露出真心实意地笑容,没想到爹也开始改好了!
她高兴道:“你放心去,我把家里看得好好的。”
大日头的天,赵大铁浑身冰冷,一个劲地挤眉弄眼,想让几个孩子看出他的意思,赶紧去村里叫人。
谁曾想,家里没一个孩子正眼瞧他。
赵大铁绝望了。
狗蛋一出溜从床上下来,“我也去地里!”
赵德善没有拒绝,“把背篓拿起,一会儿干完活去山里转转。”
狗蛋越发高兴。
赵德善领着便宜老爹和弟弟出门,总算把威胁留在身边,不用操心家里会有什么变故了。
前两天收拾出来一小片地撒上菜种,今日出门,赵德善把膛里的草木灰扒出来,用搓斗装上,带到地头,撒在那片菜地上。
两亩地,和荒地没什么区别,豆与草难舍难分,赵德善把锄头交给赵大铁,给他布置任务:“把地翻了,豆根放地头晒干。”
赵大铁心有不忿,锄头把他双臂压得下弯 ,在老妖怪的注视下,他不得不朝地里走了两步。
结果差点被豆秧绊倒完成一杀。
赵德善:“……”
他算是看出来了,这老登被酒掏空身子,根本干不了活。
果然,赵大铁没挥两下锄头,就大喘着气一屁股坐下:“我…我不行了!”
赵德善嫌弃地摇头,看赵大铁的眼神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。
赵大铁陡然一冷,立马强撑着站起来:“你看什么看!老子都多久没吃饭了?”
赵狗蛋这个九岁孩子都比他强!
赵德善懒得和他废话,走过去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打虫药,捏开赵大铁的下巴,让他张嘴,把扔进去,一拍他下颌。
赵大铁根本没尝到味道,就把打虫药吞了下去。
他大惊失色:“你给我吃的什么?”
赵德善残忍一笑:“穿肠烂肚丸,你要是敢把我的事说出去,就让你肚子生虫,肠子肚子全都烂掉,生不如死。”
赵大铁神情灰暗。
赵狗蛋奇怪地看着爹和大哥,不知道他俩在嘀咕什么。
总感觉那个不可一世的爹,好像很怕大哥的样子。
“快点干活!”
赵德善吩咐道。
赵大铁真不想干啊,他没吃饭,又怕老妖怪,浑身都发虚,而且肚子里的酒虫一个劲勾他,让他想弄点酒来喝。
可他怕死,要是不听老妖怪的,真的会烂肠子吗?
赵大铁悲愤欲死,化愤怒仇恨为力量,开始挥舞锄头。
见他干的有模有样,赵德善满意地点头。
他还要去山里一趟,便把盯着赵大铁的任务交给狗蛋。
“好好看着他干活,我去山里捉鱼回来。”
赵狗蛋立马起身:“我也要去!”
“山里危险,你太小了,不能去。”
赵德善肯定不会带他进去的啊,不然不是露馅了吗?
赵狗蛋又摆出那副愤怒小鸡的样子,看上去很想和赵德善掰头一下。
赵德善道:“听话,好好看着他,晚上给你炸鱼条吃。”
鱼条?赵狗蛋根本不知道鱼条什么味道,但并不妨碍他流口水。
“他要是不听话咋办?”
兄弟俩没一个叫爹的,个个反骨。
“不听话就会肠子烂掉。”
赵大铁菊花一紧。
赵德善没再说什么,进山还要不少时间呢,他不再耽搁,拿上东西就走了。
待看不见大哥的身影,地里只有赵大铁和他,狗蛋才有些怕。
前两天赵大铁还把他打得很惨呢。
“他真走了?”赵大铁装模作样地挥两下锄头,见老妖怪往山里走,越发确信是什么东西把大儿子给吃了,扒下他的皮装出人样来!
要不然就他大儿子一看就是他种的怂样,哪来的胆子进山去?
再看老妖怪,进山就跟回老家一样。
那他给自己吃的东西,难不成不听他话真会让人烂肚子吗?
赵德善不在乎赵大铁能乖乖在地里干多久的活,只要不把他留家里胡乱发脾气,影响到孩子们就行了。
他沿着昨日上山了路线,找到钓鱼的崖下瀑布,在此喝水的小动物不少,赵德善把兵工铲拿出傍身,警惕地找个适合钓鱼的位置,又开始用妙脆角钓鱼。
这时候的山林没遭过人大肆捕猎,堪称原生态,坐这里钓一会儿鱼,赵德善便看见好几种能伤人性命的野兽。
其中最为凶残的,还得是一头长着獠牙,足有两百斤重的黑毛野猪。
赵德善收鱼时,正与对面喝水的野猪四目相对,幸好隔着湖泊和溪水,他淡定甩杆,野猪也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。
一人一猪暂时相安无事。
话虽如此,赵德善已经在计算逃跑路线了。
野猪蠢笨,万一真和他干起来,他这兵工铲不一定管用。
不过赵德善敢独自一人进山,还是靠着空间。
实在不行,他进空间躲会,再找机会偷袭野猪。
想好应对之法,赵德善也就没那么急了。
片刻后,喝完水的野猪一扭屁股,转身离开。
赵德善收获不小,一会儿一条鱼,大多是银条鱼,也有鲫鱼和鲈鱼,翘嘴个头不大,赵德善打算多钓些,用来炸小黄鱼吃。
等到装鱼的竹篓快满了,赵德善才停手。
脱掉衣服,他站在清浅的溪水里肆无忌惮清洗身子,空间里有肥皂,赵德善却却不敢用,怕被人闻出味道来。
不过他找了条搓澡巾,把自己从头到尾全给搓了一遍。
痛痛快快洗个澡,赵德善穿上衣服晒头发,施施然把书拿出来,开始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。
他想做馒头,可在他记忆里,此时并未有什么酵母,吃发面馒头并未出现,多数人吃的都是死面饼子。
赵德善终于在一本没有封皮的老书中找到了酵母的多种制作方法。
这本书好像是为战备而写的,笔者预想发生核战争后百废俱兴,因此把很多细节都写到了。
赵德善从中找到最具实用性的法子,便是用辣蓼草制作酒曲,然后用来发面。
辣蓼草的叶子和辣椒叶子有些相似,开红花,叶片草籽还有杆子吃起来都有些辣味,因此在辣椒没出现前,辣蓼常被人用来充当辣味调料。
这种植物生长在沟沿田间地头,到处都是,不缺材料。
赵德善记下过程,随后又找到清洁篇,想做出些洗漱用品来。
书上也尽有记载,只可惜赵德善缺钱缺工具,暂时还弄不出来。
行吧,先解决温饱再说。
头发被山风吹得半干,赵德善提起鱼篓下山。
等他回到自家田地时,出乎意料地,赵大铁竟然没趁机逃走,还在那干活。
只是干得没甚进度,让人夸不得半句好来。
见他回来,赵大铁心虚移眼,并未说什么。
赵狗蛋看见那一篓子鱼,眼睛闪闪发光:“哥!他说你坏话了!”
赵德善揉揉他的头发,立马收回手在身上蹭了蹭,这小子头真油乎,也不知多久没洗头了。
“随他说吧,拿上东西回家。”
赵德善懒得给赵大铁眼神。
暮色西斜,农人归家,三三两两结伴而行,看见赵大铁父子三人便如同白日见鬼似的。
“嗬!赵大铁这一家子,真的改性了?”
“我听赵三郎说,今早还看见狗娃去朱家庄买粮食了,他哪来的钱?”
“也没听有谁家又被偷了,找他姐夫要的吧!”
村里就这么大点,谁家有个风吹草动,早晚人尽皆知。
住在离赵大铁家不远的邻居也姓赵,是个大家庭,家有兄弟三个,分家不分居,家中的老三就是赵三郎。
此时也在和村里人说起赵大铁家里的怪事。
“你们不知道,狗娃还买了肉,大晌午就吃起肉来,那香味飘的啊……”
只是说着,赵三郎就开始流口水了。
“真的假的?他哪来的钱买肉?”
这才是村里人最关心的事。
“兴许是赌钱赢了呗!”
刘渝扛着锄头正好经过,听到他们在聊赵狗娃,停下来正色道:“他最近可没去赌,依我看啊,他是浪子回头,打算改好了!”
“噗!”
村里人毫不留情面,嗤笑起来。
“他要是能改好,我吃二两矢!”有人大喊。
“真的,他昨天还给我家送了三条鱼呢!依我看,赵德善是个有志气的,你们不信就等着看吧!”
刘渝信誓旦旦,也不多解释,说完就走了。
留在一堆村民面面相觑。
他们没听错吧?
赵德善是谁?难不成是狗娃?他还给刘渝送鱼?开玩笑的吧!
赵德善不知村民关于他的风评正在悄悄起变化。
他着急赶回家。
赵狗蛋一路跟着他,头恨不得扎进鱼篓里,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鱼,狗蛋眼睛不眨:“哥,你咋钓的鱼?鱼竿呢?”
赵德善道:“用竹子做的鱼竿,没带回来,放山里方便。”
“不会被人偷吧?”赵狗蛋也开始担心被贼惦记了。
赵德善忍俊不禁,再没出息的小偷到他们家里都得空手而归,说不定还得留下点什么。
“没人偷。”
“万一有人看见,把鱼竿拿走了呢?”
“拿走我再做一个。”
“怎么做?”
“用竹子做。”
赵大铁跟在兄弟俩后面,听着这一问一答,恨铁不成钢啊!
他怎么有狗蛋这么蠢的孩子呢!
还不明显吗?这不是狗娃!这是老妖怪啊!
只有妖怪才会进山像回老家一样自在!
他肯定是把鱼竿给放妖怪洞里了!
赵大铁在心中念念有词,目光停留在那一篓鱼上时,也情不自禁咽起口水。
那啥,他也听话干活了,总能给他口饭吃了吧?
赵细娘在家带娃也没闲着,磨好的面粉需要过筛,不然太多麸子,口感不好。
家里没有筛子,她到邻居家借了一个,让大的看着小的,她把几斤面粉全给筛好了。
回来的路上,赵德善摘了许多辣蓼草回来,见到野葱小菜就拔,凡他所到之处,可谓是良草难存。
家中孩子见他满载归来,自是欢天喜地如同过年。
赵德善把鱼篓里的鱼倒入盆中,许多鱼还活着,赵细娘高兴极了,又担忧道:“鱼能活到明日吗?”
如今天气越来越热,鱼要是死了,估计不到半天就得生虫发臭。
那多可惜啊。
赵德善叫她把鱼都给处理了,自个搅拌面糊,打算把小白鱼裹上面用鱼煎熟,能多放些时间。
剩下的鱼,吃不完就用柴火烘成鱼干,也能放。
家里盐本就不多,赵德善再怎么省着用,也不够,他没把空间里的细盐拿出来,只在做饭时偷用一些。
他在家中,厨房便成了他的主场,连赵细娘都只能打下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