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山路崎岖难行，幸走路的人多，便踩出一条尚为平坦的路。
这是赵家塆与外界产生联系的必经之路，要走一两个时辰，难免有时走到夜深，无法下山，因此山上有歇脚的地方。
被风吹倒的老树不死，一半根须在土里继续扎根，暴露在外的一半树根长出气须来，密密麻麻地垂下来，深扎进土里。
这是一棵榕树，树干粗壮，一人难以环抱，不知它倒了有多久，树干被过往的行人或坐或靠，树皮变得十分光滑。
赵德善起得早，路上不见什么行人，越往山里走，浓雾渐起，三米开外分不清人与畜。
他怕有危险，便在老榕树边停下，靠在那稍作休息。
赵德善没吃早饭，早已饥肠辘辘，趁四下无人，草草拿出两包干脆面，边嚼边打量身旁的榕树。
他喜欢这棵树，也许它倒下时年头还小，谁也没想到，它居然还能活下来，横着长成大树。
太阳慢慢升起，山林里的雾气消散，四周有种不似人间的美感。
迷蒙的日光透过树林直射在榕树冠上，翠绿的叶片颜色格外惹人喜爱。
赵德善想，他穿来那天就是遇到一场雾，或许走着走着又回去了呢？
这样想着，他不再犹豫，提起狗獾继续前行。
等到雾气彻底散去，赵德善爬上山岭最高处，再往下，就要到朱家庄了。
看来是真回不去了。
临近午时，赵德善总算抵达朱家庄。从人烟稀少到人口逐渐密集，赵德善看见足有五米高的木牌坊，上面写着朱家庄三个字，便知道自己到地方了。
朱家庄临近官路，此地有上百户人家，来往交通便利，商人常往来此地收购山中野物或是皮毛。
赵德善尚未进庄，便被一中年男人拦住：“哎哎，小哥！你挺有本事啊，捉得猹挺肥，卖不卖？”
赵德善停下脚步：“什么价？”
“大清早刚开张，给你个开张价，一百二十文钱，怎么样？”
赵德善闻言，拔腿便要走。
他记忆里不是堵伯就是偷鸡摸狗，不知柴米油盐都是几何，也不知道眼前这人有没有诓他，所以打算先去看看粮价，再做打算。
给他开价那商人急了，连忙上前拦住赵德善：“小哥，有话好好说啊，你走什么？要是嫌便宜，我再给你加二十文！”
这话他是咬着牙说的。
看样子真的很想做成这门生意。
赵德善想了想，“你家住哪？要是价格合理，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合作。”
男人名叫郑得旺，是郑寨的村民。郑得旺的父兄都是猎户，他打小就和山中野物打交道，因喜好经营生意，便找亲爹要来一笔资金，做起猎物生意来。
更让人惊奇的是，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岁，之所以被赵德善认成中年男人，概因其蓄了一大把黑熊毛似的胡须。
赵德善说想与他长久合作，郑得旺便自报家门，又问赵德善家中情况。
“看你样子瘦瘦小小，没想到还是个猎户，胆子挺大啊！”
赵德善莞尔一笑，没有解释。
这可是他脱离原主朋友圈的人脉。
赵德善以一百四十文的价格把狗獾卖给郑得旺，往后每隔三天，郑得旺都会来朱家庄收购，若是新鲜没有腐坏的猎物，价格要高，如果赶不到他来，腐肉不要，皮毛要硝好，也可高价收购。
告别郑得旺，赵德善在朱家庄转了一圈，东看看西看看，算是彻底摸清此地的物价水平。
粮铺里有米、稻、小麦、粟、豆等谷物杂粮，其中米是已经脱壳的成品米，一石约合一百二十斤，价格为九百文上下。
折合为七文半一斤。
稻未脱壳，价格约为六文一斤。
小麦未碾成面粉，一石六百文上下，一斤要五文钱。
粟价便宜，一石三百多文，一斤约为三文钱。
豆有大豆绿豆红豆等，价格要比以上都为便宜，一斤约为两文左右。
一担约一百斤的柴，四十文钱。
听着几文十几文好像很便宜的样子，要用食量来计算的话，就知道赵德善这一家子每天光吃粮食都得几十文钱。
赵德善要干体力活，一顿饭没有二两米打不住，家里还有哺乳期妇女，以及四个孩子，一天下来，起码要吃三斤米。
天天吃米太奢侈，米面换着来呢？
赵德善心里计算着，自己兜里的一百四十文钱，可得花在刀刃上。
他想了想，决定买面回去，蒸馒头做面饼吃着比米耐饿，再吃不饱就多喝水，怎么都比买米划算。
一斤小麦的出粉率约在75%，十斤小麦五十文钱，做成馒头起码够全家吃一个星期。
而且面粉的使用率可比米要高。
赵德善买了十斤小麦，花去五十文钱。
想着家中无油，狠狠心，又去肉摊买了两斤猪板油，猪板油比猪肉便宜，八两猪肉三十二文，两斤猪板油也才五十四文钱。
兜里还剩三十六文钱，赵德善买了些黄豆和粟米。
黄豆富含优质蛋白质，可以用来磨豆浆，还能用来发豆芽，前者能做豆腐，后者能做菜。
把一百四十文钱花的干干净净，赵德善背着竹篓往回赶。
他来时无人做伴，返程时倒遇见不少村里人，见到赵德善买东西回去，村里人都奇怪得很，有人笑着问道：“狗娃，你这是去哪发财了？”
众人哄笑。
“赵老四，你胡说啥，人狗娃就不能是去看他姐夫了？”
“就是，细娘带着两张嘴回娘家，朱铁匠总得有点表示吧！”
赵德善一拍脑门，嗬，买东西太投入，把便宜姐夫给忘记了。
他笑道：“哪能啊，我可没去找姐夫。昨个我上山砍柴，运气好打死一只狗獾，这不今天就拿到集里换钱，再买些东西回去么？”
他也没瞒着村里人，总得让大家一点点适应才行嘛。
村里人都有些排挤赵德善，听他说捉狗獾的事，那是一个字都不敢信。
赵德善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，便渐渐落在人群后面，跟着回到村子。
等他回到家，已经日上三竿，再不开饭，赵家孩子都要饿两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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