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细娘能留下,起码狗剩吃奶的事暂时不用担心了。
对于赵德善来说,一只羊也是赶,两只羊也是放,再多三个人,好像也没什么。
虱子多了不怕痒。
就是他得赶紧想点法子把粮缸给填满。
不然家中人心惶惶,都很不安呐。
狗蛋还在生气,气赵德善把大姐母女三个给留家里了,气平白多出三个人要分他的鸟蛋。
赵德善没空哄小孩玩,见他板着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,像是等着赵德善看出他那点小心思,偏偏大哥连个正眼都不给他。
赵狗蛋吃完饭就跑走了,不知去哪玩耍。
赵德善道:“大姐,我要去田里种菜,你是跟我去地头,还是在家里看孩子?”
赵细娘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屋里,赵大铁还在这个家呢,有他在,孩子们都不愿意多在家里待。
“我跟你一同去地里干活,让桂花她们三个看着俩小的。狗蛋呢?”
“别管他,他平时也不怎么着家。”
赵德善找出两个竹筐,在里面铺一层稻草,把俩小的放进竹筐,用扁担挑着,赵细娘用陶壶装了些水,一同带去地里,干活累了也能喝些。
路上看到村里人,问起赵细娘怎的想到回娘家了,赵细娘支支吾吾答不出来。
反倒是赵德善磊落的很,“我姐想家了,打算多在家里住些时日。”
他这话村里人却是不信的,从未见过哪个嫁出去的女人会回娘家常住,那不明摆着叫人看笑话吗?
赵家塆和朱家庄就隔一道山岭,村里有人去草集买卖东西,必经朱家庄,不到半天功夫,就有人打听到朱铁匠家里的事。
说他在镇上花楼里有个相好的娘子,如今都有了四个月身孕。
“听说是个男胎,朱铁匠年纪都多大了,细娘也没能给他生个男孩,难怪他要去花楼找姑娘。”
“朱铁匠难不成还要把花楼姑娘娶进门?那不成了乌龟王八蛋了嘛!”
“乌龟王八蛋也比断子绝孙好啊,怪不得赵细娘回娘家来了。”
“唉,回娘家有什么用,你看她那父兄,哪个是中用的?还不如在朱铁匠家,好歹能有口热乎饭吃!”
“话也不能这么说,我怎么感觉狗娃变好了,他都好几天没去赌钱,也没偷村里的东西,前两天不还摸鸟蛋求张娘子给他弟弟喂奶吗?他要是不支楞起来,他家里孩子算是完咯!”
村里人手里干着活,也闲不住那张嘴,把赵大铁家里那些事拿出来说了又说,没一会儿,有个一直干活的男人突然直起腰来说道:“朱铁匠咋知道花楼姑娘肚子里的崽就是他的呢?”
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,又把话题转到朱铁匠身上了。
赵德善不知村里人八卦,他在地里忙活,有个人搭手就是好,他昨日浇透的地已经能撒菜种了。
此时菜种类较多,为了快速收获,赵德善决定第一茬先种些叶菜,诸如葵菜、苋菜、空心菜,此时种植或早或晚,但天气适合,总能发芽出菜。
村里人种菜会留种,少许菜种值不了几个钱,赵德善厚着脸皮去讨要,村里人心好,给他不少。
还有些蔬菜需要先育苗再种下,赵德善打算第二茬再种下。
赵细娘也是做惯农活的,侍弄菜地很是细心,等她撒罢菜种,又帮着赵德善一同垦荒。
原先用来种豆的地,许久未除草浇水,土壤结硬块,非大力无法翻垦。
赵德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地里的豆根草根翻出来,挑拣到地头,打算晒干后用来烧火。
想要种菜,还要把土壤硬块敲碎,把整片土地翻得绵软,再浇头河水,等到土里咕噜噜冒出气泡来,待到第二天,就能把菜种下去了。
赵细娘诧异地看着大弟熟练地翻耕种菜,心中对赵德善说他是跟爹学坏的说法又笃信几分。
他干农活都这么熟练了,能不是个好人吗?
日上三竿,赵细娘倒一碗水端给弟弟,心疼道:“狗娃,你快歇一歇,别累坏了。”
赵德善从善如流地回到地头,在树荫底下坐下来。
赵细娘把破布铺在树荫下,让几个孩子在那玩耍。
丫丫花花和桂花虽差了辈分,小孩子不讲究那些,凑在一起依旧玩得不亦乐乎。
桂花已然忘却差点被母亲带着自杀的事情,采来田梗上的小草小孩,笨拙地想要学大人纺织的样子编成环。
花花拔了一把酢浆草捏在手中,两只黑乎乎的脚丫相抵,一口酢浆草,酸得五官紧皱,等酸劲过去,再吃一口,继续皱眉瘪脸。
赵细娘的小女儿还没起名字。
“总不能一直没个名字,要不我给她起个名字吧?”赵德善问道。
赵细娘笑道:“你是她舅舅,给她起名字也好,起吧。”
赵德善把六个月大的小丫头抱在怀里,仔细地看。她年纪小,却不怕人,被赵德善抱起便睁大眼睛看着他,把右手食指嗦得津津有味。
额头相抵,小丫头便笑了,“咯咯~”
赵德善笑道:“先起个小名,就叫桃桃吧。”
“桃桃,好听也好记,桃桃,你以后有名字咯,是舅舅给你取的名字哟~”赵细娘把手放在桃桃面前,她伸手抓住便要往嘴里送。
“舅舅,能给我取个名字吗?”桂花喜欢舅舅,感觉舅舅给妹妹起的名字好听,她也想要。
“桂花也很好听啊,而且桂花很好闻,小名就不改了,等你再大些,舅舅给你取个大名。”
“什么叫大名呀?”
小孩子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。
丫丫和花花也都好奇地看着赵德善。
赵德善说:“小名就是只有亲人才能叫的名字。舅舅的小名叫狗娃,但外人称呼我,就得叫我的大名。”
“舅舅有大名吗?”丫丫问。
赵细娘哭笑不得:“丫丫,你得叫哥哥!”
小孩子还小,听桂花叫赵德善舅舅,便被带跑偏了。
赵德善哈哈笑着,揉乱妹妹细软发黄的头发:“我当然有大名啦,我叫赵德善,知道了吗?”
赵细娘意外极了,“狗娃,谁给你起的大名?”
“哦,是一位读书人给我起的,他路过此地,我给他一碗水喝,他就给我取了个名字。”
赵德善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,反正天下之大,谁还会为了他的名字去找人求证么?
赵细娘果然不再多问,细细品鉴起赵德善这个名字来,“真好听。”
村里没几个识字的,要是想给孩子取好名字,要带上钱或者东西请人取名,普通人家不舍得花这个钱,所以名字都是随便取。
赵细娘名字来由与她出生时很是瘦小,都说她可能活不了,像个孱弱的猫娃。
赵德善的小名就不用说了,村里认为取贱名好养活,小男孩的名离不开狗啊蛋啊驴的,比女孩的草啊花啊还要难听。
丫丫和桂花缠着赵德善给她们取大名。
小孩子不记仇,之前赵德善对丫丫和花花都没什么好脸色,俩孩子都怕他。
也就给她俩吃了几天饱饭,她们就把赵德善当成可依偎的温暖,露出小孩烂漫的天性来。
赵德善早就想给家里孩子重新取名了。
自从他决心好好养娃活下去后。
刚穿来时没想开,这些孩子叫什么他都无所谓,可要是取名的话,以后真就有了羁绊。
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。
几乎没有思考,赵德善对丫丫道:“你的大名叫赵明月。”
对花花道:“你叫赵明心。”
指着地上还在睡觉的狗剩道:“弟弟叫赵丰年。”
他一口气取了三个名字,丫丫和花花高兴道不知天地为何物了,大喊着自己的名字:“赵明月,好好听啊!”
“好听好听!”花花只会鹦鹉学舌。
朱桂花羡慕极了,靠在娘怀里,小声道:“娘,我也想让舅舅给我起个大名。”
可她名字是爹取得,据说她出生时是秋天,知道她是个女孩,爹都没进门看她,几日后娘下床去找爹,让她起个名字,爹看着院子里的桂花说:“小丫头片子叫什么都成,就叫桂花吧!”
朱桂花喜欢桂花,可和赵明月、赵明心这样的名字比起来,她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。
赵细娘哄着闺女,“听话,你爹要是知道你换名字,说不定会生气的。”
“娘,我们还回家去吗?”朱桂花仰着头问。
赵细娘沉默不语。
赵德善道:“过两日我陪你回去一趟,他若是真要与你和离,也该写一纸休书回来,也省得日后她俩长大,他又冒出来抢功。”
赵德善这话说的,好像笃定能养活姐姐母女三人。
赵细娘心里感动,可又隐隐不安,就靠眼前这两亩菜地,哪能养活起这么多人呢?
休息罢了,赵德善起身继续干活,等到日头快升到正中央,赵德善累得浑身是汗,这才要众人回家。
晌午继续吃野菜汤,管不得饱,只能说不饿。
赵大铁依旧呼呼大睡,赵德善对大姐道:吃罢饭我要去砍些柴,明日担去卖掉,买些粟回来,你就在家看着她们几个。”
怕赵大铁出门搞出幺蛾子,赵德善把赵大铁那屋的门从外面锁上了。
看见家中灶房炊烟升起,赵狗蛋才从外面赶回来,浑身看着乱糟糟的,像是跟人打过架,赵德善也不问他去哪,把菜汤分了。
看着碗里绿油油的菜汤水,赵狗蛋格外想念昨天吃的浓稠粟粥,粟粥吃到肚子里,起码不会让肚子冒酸水,也不会过不久就饿得抓心挠肝。
要不是这三人,他说不定还能吃粟粥呐!
赵狗蛋依旧对大姐和俩外甥女没啥好脸色。
吃过饭,赵德善让他们各自刷自己的碗,几个孩子拿着碗去洗,赵狗蛋用力往桂花身上一撞,“起开!你挡我路了!”
桂花差点摔倒,这一步被赵细娘看在眼中,见舅舅不在,桂花瘪着嘴,娘亲对她摇头,示意她不要声张,桂花把眼泪憋回去了。
赵德善回屋找到砍柴的刀,带上捆柴的绳子,打算进山,叮嘱赵狗蛋午后别乱跑,在家里帮着大家。
见他仍旧心有不甘,赵德善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:“你若做得好,晚上我还给你掏鸟蛋吃。”
赵狗蛋眉头拧成八字,一副生闷气的样子,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心思。
赵德善只哄一下,再也不肯哄了,“若是我回来听到家里有人告你状,非揍你一顿不可。”
说罢,他便不再搭理弟弟,扬长而去。
小孩子都是属狗的,温饱尚未解决,赵德善哪来的心思训狗呢。
赵家塆附近山林茂密,不缺柴火。担去朱家庄卖柴,一担百斤柴火不过四十文钱。
进入山林之中,确定四下无人,饥肠辘辘的赵德善赶紧从空间里摸出两袋某师傅红烧牛肉面来。
干一上午力活,尽喝些菜汤,他快饿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