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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5 08:19:42

第6章

饭是在灶房吃的。

天一黑,院子里乌漆麻黑的。

月亮还没出来,只能在灶房吃。

家里穷的连油灯都没。。

灶房热,赵德善出一身汗,没什么胃口吃这没油水的饭菜,把饭菜一分,对三个小屁孩道:“狗剩给我,吃饭吧。”

狗剩还在睡着,小家伙怪能睡。

赵德善把他眼角分泌物抹了去,想起什么,又道:“吹凉了再吃,别再烫着了。”

晌午吃饭把他们嘴巴烫起泡,再烫估计几天都好不了。

眼看着几个娃娃根本听不进去,赵德善只能拿出长兄的威严。

“先放边上,等凉了再吃。”

他极具威胁的眼神起了作用,狗蛋把俩手夹腿中间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饭。

丫丫对哥哥道:“哥,不烫了。”

还没一分钟呢,“没那么快。”

花花挥着小手,试图扇风让饭菜凉的更快,嘴里嘀咕着:“嘴不疼。”

狗蛋看着傻妹妹一脸嫌弃:“笨啊!用嘴不是更快吗?”

说着,他撅着嘴呼哧呼哧吹着。

偏偏他正在换牙期,俩漏风的牙缝把口水都带出来了。

丫丫花花也不嫌弃,跟着二哥一起呼呼吹起来。

顿时口水满天飞。

赵德善真没招了啊。

他无奈道:“不烫就可以吃了。”

话音刚落,三只手不约而同地抓紧竹筷开始扒饭。

有些泛白的蒸鸟蛋是他们最先下手的对象,一口嫩乎乎带着蛋腥气的蒸蛋入口,吃糠咽菜的仨孩子灵魂都快升天了,一口接着一口,根本停不下来。

狗蛋年龄大,吃完自己的还要去抢妹妹的,赵德善拿起竹筷敲他手背,警告意味极浓。

“你的最多,不许再抢妹妹的了。”

狗蛋不敢吱声,低着头扒饭,眼睛还看妹妹碗里的蒸蛋。

丫丫和花花不约而同护着碗吃。

赵德善没说更多教育人的话,仓廪足而知礼节,这几个孩子饿肚子长大,从没人教过他们规矩,要求他们像孔融那样学会兄友弟恭,过分了些。

单看他们对赵德善的态度就能看出来。

晌午加晚上两顿饭,赵德善都没吃,且当着孩子们的面分给他们,也没见谁开口问一句。

赵德善也没有趁机试探什么,他养孩子不图回报,只是出于自己的良知而已。

尽力把孩子抚养长大,不危害社会,能有吃饭的本事,就是他这个无能长兄最低的要求了。

吃过晚饭,赵家俩大人没有回来,赵德善指挥仨孩子把碗筷洗涮干净,他做饭习惯边做边收拾灶台,做完饭就顺手刷了锅,因此只有几副碗筷。

轻便活小孩能干,多干些。

又让仨孩子在院子里做好清洁,赵德善才允许他们爬上自己的床。

床不大,挤五个人很紧张,只能横着睡,赵德善小腿以下都在外面垂着。

怕夜里小的饿醒,赵德善还熬了些米油,在灶台里煨着,告诉狗蛋他们,等他们醒了就能吃到饭。

三个孩子打闹一会儿,带着对明天早起吃饭的美好想好沉沉睡去。

赵德善睡不着,他思绪乱着呢。

这两天他观察附近的环境,觉得和书里写的有点对不上。

首先就是没粮食吃。

赵家塆顾名思义,就是位于山沟里的小块平地。

村里人口不算太多,进出村庄只有一条大路,想要去别的村子,唯有翻山越岭。

有山有水,除非是连续几年的大旱,否则不可能造成水源短缺。

就算地里没粮食,这群山里的东西也够人活下去。

赵德善自己家就在山脚下,他对此清楚得很。

原主一家逃荒时间节点应该是在狗剩一岁以后,排除天灾原因,那就只能是人祸了。

要不然怎么轮到狗蛋这么个小屁孩将来做什么权臣呢。

赵德善无奈叹气,不怕天灾,就怕人祸啊。

他上辈子生长在红旗下,再苦也苦不到哪里去。

可换到这里,天灾人祸接连来,要不是他道德标准太高,真想把几个娃娃一丢,自个跑大山里头避世去。

“哥,这棵树上有鸟窝,鸟窝里有三个鸟蛋……”

一声含糊的梦呓惹得赵德善回头。

月华似水,照亮破旧的院落,也照进家徒四壁的草屋,让赵德善得以看清几个酣睡的孩子。

果然还是狠不下心来。

第二天天还没亮,村里鸡鸣狗叫,把赵德善给吵醒了。

他刚坐起身,狗蛋也一骨碌爬起来,人还迷糊着,揉着眼睛问:“要吃饭了吗?”

赵德善哭笑不得,把他推着躺下去,“天还没亮,你看着弟弟妹妹,我去摸些鸟蛋回来。”

“昨天还欠你个鸟蛋,一会儿给你们煮鸟蛋吃,补给你。”

狗蛋彻底清醒了,黎明前的屋子里依旧是暗的。他却看清兄长嘴角上扬,眼睛亮晶晶,很是温柔。

那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目光,身体突然热了起来,让他生出一股冲动。

“嗯?听见了吗?”

小孩呆呆地看着他,赵德善轻轻扯着弟弟脸颊,瘦得皮包骨,脸颊没肉,一扯一层皮。

手感太差。

他很快就松开了手。

狗蛋只觉得脸颊有些热热的,他舌头抵着颊肉,像是在回味刚才的感觉,含糊道:“听见了。”

赵德善背着背篓出门了。

年轻就是好,稍微睡一觉就感觉身体里都是力气。

上年纪之后,人就跟使用过度的充电宝一样,充同样时间的电,却总是容易电量不足。

赵德善体味着年轻身体的美妙感,心情愉悦。

五月份的早晨是湿润的,草尖上残有未滴落的露水,农田地头有小河沟,河沟里长着凤眼莲,开出白色的小花,有点像水仙。

赵德善直接奔着昨天掏鸟窝的地方,熟练之后,花不到半小时,又摸出许多鸟蛋来。

这时候的生态环境格外好,和野蛮生长的大自然来说,被群山包围的村落,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。

赵德善也不贪心,摸得够吃就行,总要讲究个可持续发展。

等他往回赶时,晨光熹微,裤腿早已被晨露打湿。

赵大铁回来了,陪他回来的还有个女子。

那女子穿着满是补丁的靛蓝色衣裳,一只胳膊挎着包袱,抱着个奶娃娃,一只手牵着一个女孩。

看见赵德善回来,她麻木的脸上有丝波动,随后开口弱弱道:“狗娃,我给咱爹送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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