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彦看着王主任那张煞白的脸,以及他那刻意压低却仍在颤抖的声音,心中了然。
这位主任,又开始脑补了。
而且这一次,补得比刚才看到自行车时还要离谱。
陈彦没有直接回答。
他只是平静地迎着王主任的目光,用一种陈述事实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,缓缓吐出四个字。
“纪律,保密。”
轰!
这四个字,仿佛不是说出来的,而是四道无形的惊雷,狠狠劈在王主任的天灵盖上!
他瞬间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,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,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连连点头。
“明白!明白!我完全明白!”
他再也不敢多问一个字,只是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货架上那些静静矗立的“快乐水”,然后猛地转身,一把拉住还在旁边发愣的李卫国。
“你,跟我到墙角去!”
王主任几乎是拖着李卫国走到了无人处,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,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严厉。
“李卫国我告诉你!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,听到的一切,烂在肚子里!特别是那个黑水,就当从没见过!要是让我知道你多一句嘴,后果你自己想!”
李卫国吓得魂飞魄散,疯狂点头。
他虽然不知道那黑乎乎的糖水到底是什么,但他能感觉到,王主任这次是真的怕了。
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,对某种未知力量的恐惧。
周围的群众可不懂这些。
他们的注意力,全都在那五毛钱一瓶的离谱价格上。
“五毛?北冰洋才一毛五,他这凭什么啊?”
“就是,黑乎乎的,跟中药汤子似的,能好喝?”
傻柱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:“陈彦,你小子够黑的啊!五毛钱一瓶刷锅水,谁买谁是棒槌!”
贾张氏也从院里探出头来,一听价格,立马撇着嘴阴阳怪气:“哟,这是喝了能长生不老啊?卖这么贵,心都黑透了!”
就在这议论纷纷之际,一个穿着干净蓝色工装的年轻工人,排开众人走了出来。
他看起来二十出头,头发梳得油亮,是轧钢厂的技术员,每个月工资比普通工人高一些,平时就好个新鲜时髦。
“我来一瓶!”
年轻人从兜里掏出崭新的五毛钱,拍在柜台上,脸上带着一股子傲气。
“尝尝鲜!看看这‘快乐水’到底有多快乐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。
陈彦面色平淡地收下钱,从木框里拿出一瓶“快乐水”,递了过去。
瓶身冰凉刺骨,水珠顺着玻璃滑落。
年轻工人在万众瞩目之下,用牙咬住瓶盖,猛地一撬。
“噗呲——!”
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气鸣声响起。
一股白色的气雾从瓶口喷出,带着丝丝凉意。光是这个动静,就让周围的人群安静了下来。北冰洋汽水,可没这么大的劲儿!
年轻人仰起脖子,对着瓶口,“咕咚”就是一大口。
下一秒。
他的眼睛,猛地瞪圆了!
无数细密的气泡,如同成千上万根微小的针,在他的舌尖、在他的喉咙里疯狂炸开!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、酣畅淋漓的刺激感!
紧接着,一股冰凉而独特的甜意,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味道,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口腔,顺着食道一路冲进胃里!
一个字!
爽!
两个字!
带劲!
“嗝——!”
一个响亮的、带着焦糖甜味儿的饱嗝,从年轻工人的嘴里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。
他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,脸上的表情从震惊,到迷茫,最后化为了一种极致的享受和不可思议!
“我的天……”
他看着手里的瓶子,喃喃自语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神仙玩意儿?!”
他再也忍不住,又仰头灌了一大口,喉结上下滚动,脸上满是幸福的红晕。
“太好喝了!比北冰洋带劲一百倍!这钱花得值!太值了!”
周围的人群,全都看傻了。
那夸张的表情,那享受的模样,绝对不是装出来的!
“真有那么好喝?”有人将信与疑地问。
“废话!”年轻工人抹了把嘴,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瓶子,“不信你们自己尝尝!这感觉……绝了!”
人群沉默了三秒。
然后。
彻底引爆!
“给我来一瓶!”
“我也要一瓶!快!”
“老板!给我拿两瓶!”
刚才还嫌贵的街坊们,此刻像是疯了一样往前挤,手里攥着毛票,生怕自己买不到。
陈彦那句“总共就这三框,卖完就没了”,此刻成了最致命的催化剂!
稀缺!独一无二!错过就没!
这谁受得了?
“别挤!排队!”
供销社门口,瞬间乱成了一锅粥。
陈彦不慌不忙,一手收钱,一手递货,动作行云流水。
钱一张张被收进抽屉,而货架上的“快乐水”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。
傻柱在院门口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疯了!都他妈疯了!”
贾张氏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,口水不自觉地往下咽。她捅了捅身边的秦淮茹:“淮茹,你去买一瓶给咱们棒梗尝尝!你看别人家孩子都要喝上了!”
秦淮茹闻言,脸上一白,为难地小声说:“妈,五毛钱呢……够咱们家吃好几顿棒子面了。”
“没出息的东西!”贾张氏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,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享受。
不到五分钟。
“没了!最后一瓶!”
随着陈彦平淡的声音响起,最后一瓶“快乐水”被一个大汉抢到手中。
喧嚣过后,人群渐渐散去,但胡同里关于“快乐水”的传说,才刚刚开始。
这时,陈彦的目光落在了柜台那盒无人问津的蜡笔上。
一位妇女站在不远处,眼神里满是渴望和挣扎。她怀里的小女孩,小手一直拽着她的衣角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盒蜡笔。
陈彦看懂了那份犹豫。两块钱,对于这个时代的家庭来说,无异于一笔巨款。
他没有吆喝,只是伸出手,将那盒蜡笔的盖子,再次缓缓打开。
二十四种鲜艳夺目的颜色,在夕阳的余晖下,仿佛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。
他看向她,声音依旧平淡。
“同志,两块钱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小女孩那充满渴望的小脸上,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给孩子一个彩色的童年,有时候,更重要!”
这句话,像是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锁。
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,灰扑扑的,单调的,唯一的玩具就是泥巴和石子。
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这样。
她咬了咬牙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从兜里一层层地掏出手绢,小心翼翼地展开,里面是几张毛票和一些钢镚,是她藏了许久的私房钱。
她仔细地数出两块钱,双手递了过来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同志,我……我买了!”
陈彦接过钱,将那盒崭新的“熊猫”牌蜡笔,郑重地交到她手上。
她接过蜡笔,紧紧地抱在怀里,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。她对着陈彦深深地鞠了一躬,然后拉着欣喜若狂的小女孩,快步离去。
太阳彻底落山,胡同里升起了袅袅炊烟。
供销社的门板被一块块装上,店里只剩下陈彦一个人。
货架空空如也。
富强粉、大米、五花肉、飞鸽自行车、“快乐水”、熊猫蜡笔……全部售罄。
陈彦坐在后院办公室的椅子上,点上了一根大前门,深深吸了一口。
“系统,结算。”
一块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面板,在眼前悄然浮现。
【全球供销社系统】
【宿主:陈彦】
【店铺等级:2级(经验值:318/10000)】
【个人资金(宿主分成):245.20元】
二百四十五块二!
在这个八级钳工月薪才一百出头的年代,他一天,就赚到了一个高级技工两个多月的工资!
陈彦缓缓吐出一口烟圈,烟雾缭绕中,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店铺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钱是有了,可货架空了,明天卖什么?
就在他思索之际,脑海中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。
【叮!检测到店铺货架大规模清空,触发‘自动补货’机制。货款已扣除!】
【本次补货商品已在途,预计送达时间:00:00。请宿主注意查收。】
自动补货?还在半夜十二点?
陈彦愣住了。
这系统,怎么送货?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?
他怀着满腹的好奇与期待,在办公室里一边看着书,一边等着午夜的降临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当墙上的挂钟,时针、分针、秒针在“12”这个数字上重合的瞬间。
“嗡——”
一阵极其轻微,几乎微不可闻的引擎声,从寂静的胡同深处传来。
陈彦猛地站起身,快步走到后窗边,悄悄拨开窗帘的一角。
只见一束昏黄的灯光划破了深夜的黑暗,一辆没有牌照、通体漆黑的老式解放卡车,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供销社后门口,稳稳停下。
车灯瞬间熄灭,整个胡同再次陷入死寂。
车上,跳下来两个穿着黑色工装、戴着鸭舌帽,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影子。
他们一言不发,动作娴熟地打开车厢,开始将一箱箱、一袋袋的货物搬下来,精准而安静地码放在供销社的后门。
整个过程,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,仿佛一部被按了静音键的黑白电影。
陈彦的心跳,在这一刻,不由自主地加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