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张氏那双浑浊的三角眼,死死钉在秦淮茹手里的纸袋上,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唯一的肥羊。
秦淮茹被她看得浑身一哆嗦,下意识地把纸袋往身后藏了藏,抱着小当的手臂收得更紧了。她对着陈彦,嘴唇蠕动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:“小陈……这……这真的……”
“行了,秦嫂子,快回去吧,孩子都饿坏了。”陈彦挥了挥手,神态自然得就像是打发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没再多看院里任何一个人,转身进了屋,“砰”的一声,关上了后门,将所有复杂的目光隔绝在外。
这一下,院里的气氛更古怪了。
陈彦的态度,比他拿出那份凉糕本身,更让人心惊。那不是炫耀,也不是施舍,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淡然。仿佛在他眼里,这能让整个院子疯狂的吃食,真的就只是“上不得台面”的东西。
秦淮茹不敢再耽搁,抱着小当,几乎是小跑着回了自己屋。
她前脚刚进屋,贾张氏后脚就跟了进来,门被她“咣当”一声带上。
“拿来!”贾张氏摊开一只黑乎乎的手,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妈,这是小陈给小当的……”秦淮茹把孩子放下,将纸袋护在怀里,声音微弱但坚定。
“什么给小当的?我孙子棒梗还没吃呢!他是贾家唯一的根!好东西不得紧着他?”贾张氏嗓门立刻拔高,伸手就要去抢,“你个丧门星,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,拿着外人的东西当宝,我看你就是想自己偷吃!”
“我没有!”秦淮茹急了,眼圈一红,侧身躲开,“棒梗在学校吃饭了,小当连口热乎的还没吃上!妈,您就当可怜可怜孩子吧!”
“可怜?谁可怜我?”贾张氏见抢不到,一屁股坐在地上,拍着大腿哭嚎,“我男人死得早,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儿子拉扯大,他天天在厂里累死累活,一个月才挣几个钱?我连口好吃的都闻不着味儿!”
可这一次,秦淮茹没让她得逞。
她迅速打开纸袋,拿出那盒黄米凉糕。金黄的米糕,晶莹的桂花酱,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满了这间昏暗的小屋。
一岁的小当眼睛都直了,小嘴里发出“啊……啊……”的渴望声音,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。
“小当吃。”秦淮茹狠下心,掰开凉糕,先喂了一小块到女儿嘴里。
甜糯的口感让小丫头幸福地眯起了眼睛。
贾张氏一看东西都进了孩子的嘴,顿时傻眼了,拍着大腿的手也停了。她跳起来指着秦淮茹的鼻子骂:“你……你个败家娘们!你……”
“妈,您要是再闹,让院里人听见,还以为您跟自己亲孙女抢吃的呢!”秦淮茹抹了把眼泪,第一次用这么硬的口气跟婆婆说话。
贾张氏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,最后只能指着那剩下的半盒凉糕,恶狠狠地说:“这剩下的,必须给棒梗留着!你要是敢再动,我跟你没完!”
说完,她气冲冲地摔门而出。
屋里,秦淮茹看着女儿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凉糕,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……
院子中央,众人还没散去。
傻柱像一根柱子似的杵在陈彦的后门前,抓耳挠腮,急得团团转。他那股子厨子的犟劲儿上来了,今天要是搞不明白那香味的来路,他晚上觉都睡不着。
终于,他忍不住了,抬手“梆梆梆”地开始砸门。
“小陈!兄弟!开门!我是傻柱!”
屋里,陈彦刚收拾完桌子,正琢磨着怎么处理剩下的饭菜,就听见了砸门声。
他皱了皱眉,走过去拉开门,看着门外一脸狂热的傻柱:“柱子哥,有事?”
“有事!天大的事!”傻柱一把抓住陈彦的胳膊,眼睛里冒着绿光,“兄弟,你就跟我说句实话,刚才那桌菜,是不是和平饭店的谭家菜师傅给你开的小灶?”
“不是。”陈彦言简意赅。
“那是丰泽园的?仿膳的?”傻柱锲而不舍。
“都不是。”
“那到底是哪路神仙?!”傻柱快疯了,“兄弟,你别瞒我!我何雨柱在灶台上摸爬滚打了小十年,这京城里九九八十一行的手艺,我门儿清!就你那香味,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!就那道烤羊排,火候多一分则柴,少一分则生,那股子焦香,没有二十年的功夫根本吊不出来!”
陈彦心里乐开了花,一个预制菜,愣是被他说成了绝世神功。
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,淡淡地说:“柱子哥,你真想多了。朋友从外地捎来的,不值一提。”
“不值一提?”傻柱差点给他跪下,“兄弟,你这是打我的脸啊!你这朋友,我必须得认识认识!不为别的,就为这手艺!我给他磕一个都行!”
看着傻柱这副为厨艺痴狂的模样,陈彦心里一动。
傻柱这人虽然嘴臭脾气冲,但本质不坏,而且是轧钢厂大厨,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。
他想了想,转身回屋,片刻后,在傻柱和院里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,提着一大块油纸包的东西走了出来。
那油纸包得极其粗糙,但依旧挡不住那霸道的肉香和热气。陈彦随手一递,直接塞到傻柱怀里。
“喏,还剩一半的烤羊排,拿去研究吧。”
“一……一半?!”
傻柱抱着那沉甸甸、热乎乎的油纸包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彻底懵了。
他颤抖着手打开一看,只见一半金黄焦酥、还滋滋冒油的烤羊排赫然躺在其中,上面撒满了孜然和辣椒面,那股浓烈到极致的香味冲天而起,闻得他差点香迷糊了!
院子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看傻了。
三大爷的眼镜差点掉在地上,二大爷挺着的肚子瞬间瘪了下去,就连一直端着架子的一大爷,喉结也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那可是烤羊排啊!
就这么……随手送人了?!
傻柱如获至宝,抱着那吃过一半的羊排,激动得满脸通红,抬头看着陈彦,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:“兄弟!你放心!我一定能琢磨出来!等我琢磨出来了,我请你喝最好的酒!”
说完,他抱着那半扇羊排,宝贝似的,一步三回头地跑回了后院。
看着他那魔怔的背影,陈彦哑然失笑。
这时,前院的一大爷易中海走了过来,他身后还跟着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闫埠贵。
“小陈啊。”一大爷脸上带着惯有的持重,“院里人多嘴杂,你别往心里去。大家也是……没见过什么世面。”
“没事,一大爷,我懂。”陈彦点了点头。
二大爷刘海中清了清嗓子,官腔十足地开了口:“小陈同志,你这个……虽然是朋友送的,但是也要注意影响嘛,铺张浪费的风气,还是要不得的。”
陈彦眉毛一挑,还没说话,旁边的三大爷闫埠贵就抢着开了腔。
“哎,老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。”闫埠贵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闪着精光,“人家小陈吃的是自己朋友送的东西,又没花公家一分钱,怎么能叫铺张浪费呢?再说了,小陈这供销社开的,可是实实在在给咱们街坊邻居行了方便!就说我这二斤富强粉,要是没小陈,我上哪弄去?”
他这话一出,刘海中顿时被噎住了。
易中海看了闫埠贵一眼,又转向陈彦,语气缓和了些:“三大爷说的也有道理。小陈,我们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跟你说,以后都是一个院的邻居,有事互相帮衬。你这供销社,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支持。”
这话看似是示好,实际上是一种表态。他们三个代表了院里的话语权,这番话,等于给陈彦在院里的“超然地位”盖了章。
“谢谢三位大爷了。”陈彦笑了笑,“以后少不了麻烦大家。”
一场由香味引起的风波,就这么悄然化解。